<h1>自打榮膺家庭主婦以來，曾有十多年一直在溫飽線上徘徊，為給兒子單調的飲食添點色彩，我煞費苦心，四處拜師，學些麻布袋上繡花，螺絲殼里做道場、窮日子細過的本事。幾年下來學會了夏天做壇子菜，冬季熏臘味，把拮據日子的餐桌打點得有聲有色。</h1> <h1>每年夏天瓜果菜蔬上市時節(jié)，我早早把壇子刷洗干凈，扎扎實實做好幾壇壇子菜。七月流火，新豆上場。我必買十多斤顆粒飽滿的黃豆，洗凈用水泡個十多個小時，用猛火煮開再改小火慢慢熬煮，直至豆子酥爛，豆香滿屋時，倒出豆子涼透，用竹菜箕盛了放入碗柜中，過個兩三天，似香非香，似臭非臭的豆豉味從柜子的縫隙中四處溢出來，黃澄澄的豆子變成了暗黃色，用手一揑，濕軟如飴。這時剁幾斤新鮮紅辣椒，切個斤把生姜絲，放上粗鹽拌勻，裝到壇子里，放個十天半個月，揭開壇子，豆豉的特殊香味撲鼻而來，挖一大勺，放點拍碎的大蒜子用油爆香，再開一碗西紅柿蛋湯，孩子們就著簡單合口的小菜，盛上兩大碗飯，吃得肚皮溜圓，心滿意足。</h1> <h1>可與黃豆豉蓖美的是壇子雜菜了。一個“雜”字足以說明諸多原料，手到擒來，均可入壇。只是做雜菜比做豆豉要費事些，先將那些長豆角、刀把豆、南瓜藤、西瓜皮諸如此類切碎曬干，做油茄子更麻煩，要選擇比較厚實的新鮮茄子，剖開成幾塊，放入開水中焯熟晾涼，再置于陽光下慢慢曬，且要點上蚊煙，免得那些惱人的蒼蠅嘗了鮮。然后再把這些雜菜拌上切碎的紅辣椒、豆豉、食鹽腌制在壇子中，等個把月，一揭壇子，咸香撲鼻，不用下鍋，抓一把放進口中，香辣鮮咸，味道好極了，再放點新鮮辣椒用油爆炒，用來下飯，只愁家里的飯鍋小了！</h1> <h1><br>每次，我揭壇取菜時，總覺得比上次要少一截子，壇子里的雜菜居然不脛而走，幾經觀察，是我家小子隔三岔五用紙包一些拿到學校與家境好的同學換糖果吃，在那個年代，別的孩子肯做這樣的不等價交換，可見雜菜的魅力了。<br><br>還有種壇子菜做起來更講究，選厚實的青辣椒，一個個剪去蒂子，倒出辣椒籽。用開水焯過，曬至半干，褪去綠色成為米白色，再塞進韭菜、藠頭之類曬干，放入壇中一年半載都不會壞味，吃起來香辣醇厚，滿口生津。這種精致的壇子菜我只在有時間有興致時偶而為之，算是生活中的小點綴。</h1><h1>做豆腐乳也是我的拿手好戲，我的家鄉(xiāng)稱之為“霉豆腐”，雖不好聽卻形象。做“霉豆腐”關鍵是選軟硬適中、品質好的豆腐，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塊，一層層放在鋪了稻草桿子的竹筐子，我一般在冬天做，等過十天半個月，待到豆腐長滿了茸茸的綠霉花，便可以下架了，一塊塊沾上辣椒灰與食鹽，小心放置到壇子里，最要緊的是不要忘記倒瓶大曲酒進去，酒不必貴，度數要高，再放幾兩菜油。密封后的“霉豆腐”演變成油汪汪的黃紅色，入口即化，滿口咸香，佐餐下飯，滋味無窮，是我家餐桌上的至愛。九十年代我到了邵陽，還做了好幾年豆腐乳，平時吝于夸獎之詞的老公稱為“李氏一絕”，可見其之迷人程度了。只是后來買的豆腐品質太差，霉化后的豆腐中間總有硬芯，據說是摻了米的原因，我便沒有了做的興致。</h1> <h1>一年到頭吃壇子菜，畢竟缺葷少腥。到了冬天，我就買些便宜的豬下水做臘菜。記得那年冬天，我在商業(yè)局子弟學校教書，有個家長在肉食水產公司上班，托他開后門買了兩個豬頭與一桶豬腸子。寒冬臘月，那時十幾家人共一個水籠頭，我趁夜晚人少時才沖洗這些極難清潔的東西，一雙手在冷水中凍得發(fā)紫，想著兒子們有了解讒的好菜，這種苦與累就成了收獲成果的滿足。這些比豬肉便宜了大半的雜碎，用鹽腌兩天再晾干水氣，找個廢棄的空汽油桶，用鐵絲網架在桶上，放些平時攢下的干桔子皮、柚子皮與鋸木末，慢慢熏烤三五天，便是香氣四溢的臘味了。黃臘臘、油浸浸的豬頭皮，一嘟嚕一嘟嚕的臘腸子掛在廚房里，就覺得這份日子有了人間煙火的溫暖與滋實。</h1> <h1><br>身為寶慶女子，又是家庭主婦，如果不會做最富有寶慶特色的臘味＿＿豬血丸子，多少有點遺憾。為此，我曾特意到鄉(xiāng)下拜二姑為師，二姑是做豬血丸子的高手，把她的手藝全盤教給了我。</h1><h1>做豬血丸子的豆腐最好是鄉(xiāng)下做的，用當年土產的黃豆和泉水才能打出高品質的豆腐。一方水土養(yǎng)一方人，做豆腐要的是水質好，同樣的豆子，如果用的是不同地方的水，就會“淮南為桔，淮北為枳”了。白嫩如玉的豆腐放在大盆子里，用手反復揉搓，直至捏成細末，孩子們覺得有趣，洗凈手鬧著一起做，于是做豬血丸子的那天成了家里的節(jié)日。</h1> <h1>我這個做媽媽的要掌控局面，不然盆里盆外到處都是碎豆腐了。豆腐捏碎了，要根據其份量，放上適量切碎的豬肉，曾有人說放槽頭肉好，我試過遠不如腰排肉肥瘦合適，然后再摻上新鮮的豬血拌勻，把血豆腐捏成橢圓形粑粑，再放在手中再三拍勻拍緊，沾點菜油，一個個油光水滑的放在篾筐中，曬幾個太陽后再熏干。成了臘味的豬血丸子模樣如手雷，又像縮頭烏龜，樣子不咋的，味道可真不錯，不用加佐料，入鍋煮蒸切成片，下飯下酒，細細咀嚼，咸香中回旋著鮮美，那種口味喲，我笨拙的筆墨難以描繪。也可以切片和臘肉放點辣椒灰共蒸，或與辣椒、青蒜等蔬菜同炒，都極其美味。不過我家孩子喜歡隔水蒸熟，佐餐或做零食，原汁原味最是得味。</h1> <h3><br></h3><h1>我做了多年的豬血丸子，也品嘗好多親朋好友做的，還有市場上批量加工的，都不如我二姑做的豬血丸子。那可真是民間至味，切開丸子，里面是紅艷艷的血豆腐嵌著潔瑩如玉的點點肥肉，入口緊致耐得咀嚼，經得起細細品味，醇香鮮美激得味蕾直打轉！要知道這種豬血丸子可是用山野泉水做的豆腐，豬肉則是二姑自已用紅薯、菜葉養(yǎng)的土豬，最關健的是熏豬血丸是放在篾籠中掛在柴火灶上，二姑家做飯、煮豬食都是燒柴且多是馬尾松枝，那種松枝特有的清香，慢慢滲到豬血丸子里面，且要個把月才熏好，比起急火熏制的速成品，這種聚集著天地之精華的豬血丸子，真是精品的精品。二姑在她九十六歲時駕鶴仙逝，只有在回憶中尋味她老人家親手做的豬血丸子了。</h1> <h1>從溫飽進入小康后，人也隨著生活與環(huán)境的改善變 了，我那一手好不容易操練出來的手藝，如生活中曾有過的紡車、石磨等消逝在過去的歲月里，但是那種把苦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心勁，已沉淀在我的生命深處，永不消失……。</h1><h1><br></h1><h1>文字原創(chuàng)：麗莎</h1><h1>照片：網絡(特致謝)</h1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