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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媽的遺憾和教誨

今遠

<p class="ql-block">又是一年春草綠，梨花風起正清明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清明節(jié)快到了，驅車路過省人民醫(yī)院，不禁想到了已離開自己快六年的媽媽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省人民醫(yī)院，是媽媽早年工作過的地方。50年代初，媽媽剛參加工作，在山大二院短暫的工作后旋即調到了省立醫(yī)院（即現(xiàn)在的省人民醫(yī)院）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上世紀五十年代，是一個火熱的年代。全國人民都想為新型的共和國添磚加瓦，貢獻力量。那時媽媽工作的繁忙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。住在緊鄰醫(yī)院的宿舍里，每天就是單位家里兩點一線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，那個年代運動頻仍，思想改造運動，大躍進運動，反右運動……運動一個接著一個，不能讓人有絲毫的喘息。尤其是當時已經是一名年輕黨員的媽媽，事事不落人后，每天都是忙完一天的工作，還要開會學習，參加運動。從早到晚，總有學不完的文件，寫不完的心得，聽不完的報告，整個人就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。生活上，新參加工作又年輕的媽媽掙著微薄的工資，還要上養(yǎng)老下養(yǎng)小，只能從自己身上節(jié)省。在食堂里吃頓大米飯，根本舍不得點菜，大米飯里倒點醬油就是一頓美餐，就吃的心滿意足。長年繁重的工作，清貧的生活，造成嚴重的營養(yǎng)不良，媽媽很快病倒了。其實，這種現(xiàn)象在那個年代各個行業(yè)是非常普遍的。八十年代我進入銀行工作后了解到，也是在五六十年代，銀行職工由于工作強度大，營養(yǎng)缺乏，也是大批的生病，當時一位行長拍板建了簡陋的職工療養(yǎng)場所，因此還被上級以鋪張浪費給予了紀律處分。好在那時醫(yī)院的領導對員工還是比較關心的，1956年年初，媽媽積勞成疾，終于病倒了，無法工作，單位把她送到了近百公里外的太谷療養(yǎng)院療養(yǎng)，三個月后才康復痊愈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color:rgb(57, 181, 74);">媽媽（中）1956年8月在太谷療養(yǎng)院，痊愈出院時與病友留影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說到這里，我想到媽媽記了一輩子，給我念叨了一輩子的一件往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那是六十年代初，我出生剛滿一歲，媽媽還是一如既往的忙。爸爸在市委工作，更是忙的不著家，下鄉(xiāng)出差是常事。有一次媽媽實在忙不過來，就給爸爸寫信，言語間頗有埋怨之意。爸爸回信一通大道理，說個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，不能因為個人的事影響國家的事。要克服自己的困難，為黨為國家多做貢獻。一番話說的媽媽無言以對。媽媽只好每天上班前把我一邊一個大枕頭壓在床上，醒了就自己玩，困了就自己睡，哭了呢，哭了就哭累了再睡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一次晚上我感冒發(fā)燒，到早上燒雖然退了，但病并沒有好。拿我們現(xiàn)在的想法，那就請假唄。可那個年代的人，意識深處工作就是第一位的。那時流行兩句話，個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，集體的事再小也是大事?？粗约翰≈心暧椎暮⒆?，媽媽雖然也是萬分不舍，但卻沒有請假，加上當時工作上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，再難媽媽也自己“克服”了。媽媽出門前還是一邊一個枕頭，把我壓住，戀戀不舍的碰上了門，上班去了。這些年國外跑的多了，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在歐美等許多國家，法律明文規(guī)定，父母是不能讓未成年人單獨在家的，否則作為監(jiān)護人的父母會觸犯法律。相較之下，我不知道說什么為好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color:rgb(57, 181, 74);">媽媽（后排左二）五十年代與醫(yī)院同事</span>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據(jù)媽媽說，過去我生病時，也是這樣留我一個人在家，但那天好像不一樣。真像有心靈感應似的，一上午媽媽心緒不寧，班也上不到心里，心里七上八下的，總在牽掛著家中的我。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時間，媽媽三步并作兩步的往家里趕。真是怕什么來什么，打開家門的一剎那，媽媽直奔床上的我，憑著從醫(yī)的經驗，媽媽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反常。呼吸局促，臉蛋通紅，手一摸上去，前額滾燙，眼珠上翻，幾乎沒有了黑眼球。媽媽知道，此時高燒一定上了四十度，眼前出現(xiàn)的是高燒引起的抽風癥狀，媽媽頓時嚇出一身冷汗。當時己顧不得許多了，用被子一卷，抱起我就往外跑。好在住在二樓，不算太高，但抱著一個大厚被子裹著的孩子下樓，也很費力。尤其是當時心情緊張，下樓沒走多遠媽媽就實在走不動了。幸運的是，此情此景剛好被不遠處干活的幾個工人看到了。他們扔下手里的活，飛奔而來，從媽媽手里接過孩子，媽媽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們，趕快送急診。好在家就在醫(yī)院，離醫(yī)院急診室也非常近，好在遇上了好心人，急診室醫(yī)生事后對媽媽說，不用多，再晚來五分鐘恐怕就搶救不過來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襁褓中的我大難不死，逢兇化吉，多虧了那幾位叔叔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幾天后，我痊愈出院，媽媽馬上去尋找那幾位救命恩人，可遍尋不著。多方打聽也無下落。在其后的日子里，在隨后的幾年里，媽媽不停地打聽尋找，可都沒能找到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這件事成了媽媽一輩子放不下的心事，數(shù)十年來，她時不時的會和我提起這件事，每次提起語氣里表情上都充滿感激和遺憾，直到她生命的最后幾年里，她還對我說，看來是沒有機會當面向人家說聲謝謝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媽媽用她的一生告訴我一個淺顯而又深刻的人生道理，我們每個人從呱呱墜地，來到這個世界上，到長大成人，生命的里程是多么的漫長和崎嶇不平。我們成長的每一步都受惠于他人，我們要懂得善待每一個人，幫助每一個人，要始終心懷一顆感恩的心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誰言寸草心，報得三春暉。媽媽給了我生命，教育我做人，媽媽的恩情比山高，比海深。行筆至此，對媽媽的思念之情愈發(fā)強烈，眼淚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，悲痛的心情久久難以平復……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color:rgb(57, 181, 74);">五歲時和媽媽的合影</span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