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h3>前不久我和弟弟一起去參加一位老同學媽媽的葬禮。我們到的時候，約好一起的同學還沒到，我們先到的幾個人就等在他家后面的水泥路旁。時間漸近中午，陽光熾熱，烘烤著水泥路面，發(fā)出令人暈眩的白光。水泥路兩邊的油菜花正逢花季，黃燦燦一片像水粉畫一樣向遠方的天邊延伸。大片綠油油的麥田圍裹著稀疏的村莊，風吹起了麥浪，也吹起了曾經(jīng)的記憶。</h3> <h3>我和這位方同學讀書的時候就很是要好，后來他在南通讀大學的時候，我們一直都有書信來往。我還記得讀高中的時候，有一次和幾個同學放假的時候去他家玩，還記得他的媽媽——那位熱情好客的阿姨，像我們自己的母親一樣，叫我們不要拘束，要我們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隨意好了。如今時隔二十多年，我們又來到了這里，她卻成了掛在墻上相片里的人，再也看不到她熱情的笑容了。</h3> <h3>等聚齊了同學，我們一起前去吊唁。方同學看起來很是疲憊，胡子拉渣的一臉憔悴。他上面有五個姐姐，他是最小的兒子。讀書時，我們都羨慕他有那么多人寵他，關(guān)愛他。然而現(xiàn)在，十年不到的時間里，他先后失去了雙親，內(nèi)心的悲痛，自是不同于常人。可是現(xiàn)在他又不得不強忍著——父母都不在了，從此以后，他必須要像個真正的家長，挑起家庭的擔子。我們向兩位老人的遺像磕頭行禮，待家屬答禮完畢后，我給了他一個默默的擁抱，那是當時我唯一能做的。</h3><h3><br></h3><h3>走出靈堂，抬頭看天，和記憶里一樣，還是那么白茫茫的一片，然而時間卻已經(jīng)帶走了這里曾經(jīng)的歡歌笑語。今天是我們來吊唁，行磕頭禮，方同學作家屬答禮。那么明天呢？那么將來呢？中國人似乎忌談“死亡”，可這是我們都避免不了的事。作家陳村就曾對史鐵生說過“死，不是一下子的事?！敝心赀^后的腳步，是一個個失去的過程。我們不得不面對親人或是朋友的突然離去。最殘酷的就是，每一次的分別都可能是再也不見的再見。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無論內(nèi)心愿不愿意，我們都清楚，未來的某一天，我們會和方同學互換角色。時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1.8;">間是最無情的，它總會來搶走你眼皮底下的最舍不得的珍貴。</span></h3> <h3>中午用餐的時候，我們九個同學和兩位老師坐在一起，兩位老師一位是我們的老校長，一位是我們高一高二的班主任，他們兩個和方同學是本家。老校長是早就退休了，但看上去狀態(tài)不比二十年前差，至少肚子比那時候要小的多。老校長說，他現(xiàn)在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鍛煉，坦言身體好，就是給子女減負。</h3><h3><br></h3><h3>方老師外形上沒什么太多改變，就是白發(fā)多了一點，但記憶還是那么好。起先他盯著我們兄弟倆左看右看，我弟弟就提醒他一句“雙胞胎，還記得嗎？”他馬上脫口而出我們兄弟倆的名字，然后又依次說出其他幾位同學的名字，甚至還說了幾件當年的事情，那感覺好像就是去年發(fā)生的事。不過他也無奈的感慨說，現(xiàn)在的孩子和你們那時候不一樣了，你們那時候調(diào)皮，我說你們幾句，或是打你們幾下，你們不會記恨我，也不會告訴家長?，F(xiàn)在的孩子罵不得，更打不得。我在臺上講課，他們在臺下喝牛奶吃瓜子，我說他們幾句，他們馬上就懟回來，說什么，你又不是我爹媽，管那么多干嘛？學費交給你就行了，其他就不要你管了。你們說說現(xiàn)在這些學生，腦子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？我看就是沒吃過苦。我們看他越說越激動，幾個同學趕緊起身向他敬酒。整個學生生涯中，這位方老師也許不是學術(shù)最好的老師，但卻是最能和我們打成一片的老師，他完全沒有老師的架子，有時平易近人的像是身邊的朋友，有時語重心長的又像是自己的父輩。我們那一屆的學生幾乎都喜歡他，有時甚至和他沒大沒小的開玩笑，他也似乎從來不惱，一直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。</h3> <h3>下午，和老師同學們分別后，我和弟弟回去老宅，和以往一樣，父母親已經(jīng)等在了門口。我們在院門口說著話，里面的狗已經(jīng)聽出了我的聲音，它在咆哮著，掙扎著鐵鏈，母親對著里面發(fā)出無濟于事的吆喝。我大步走了進去，它看到我，立馬跳了起來，我接了它的兩只前爪，又抽出一只手撫摸它的頭。盡管我們分別的時間并不是很久，但它每次都是這樣，見面就要我第一時間去安慰它，不然它就會沒完沒了叫個不停。它用黑眼眸盯著我看，喉嚨里極速的發(fā)出類似于嗚咽的聲音。我想它和我熟，大概是因為我每次回來都會帶它去野外奔跑。我能給它野性的自由，它也渴望奔跑。</h3><h3><br></h3><h3>院門口，父親在和弟弟說，老宅估計是保不住了，已經(jīng)有大學生來量了尺寸了。只是拆遷的補償款比較低，要我們拿主意。關(guān)于拆遷老宅，中午的飯桌上就有同學提到，說是就情感方面來說，無論如何，老宅還是要保留一套的，這是我們的根，是我們記憶的源頭，是我們一切情感的發(fā)源地。如果老宅沒了，一切就都散亂了。</h3><h3><br></h3><h3>聽說我們在老宅里只住一晚上，父親和母親趕緊給我們收拾要帶的時令蔬菜。每次回來都這樣，都要塞滿我們的后備箱才肯罷手。難怪網(wǎng)上會說，有一種后備箱叫父母的后備箱，滿載的都是父母的愛。</h3><h3><br></h3><h3>晚飯前，我再次帶著狗出去走走，一路上，它不停的在路邊嗅來嗅去，時不時的翹起一條后腿撒點尿，撒完馬上就用兩個后爪向那里刨點土或是草蓋上。我知道它是在做記號，在做可以尋回家的記號，那是它最獨特的記憶方式?？墒侨绻酉聛?，它做過記號的地方遭到人為毀壞，如果沒人帶著它，它會不會就找不到來時的路？同樣的，如果老宅沒了，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那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些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骨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子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里關(guān)于老宅和老宅故事一起構(gòu)成的</span>記憶，由于不能再次觸景生情，會不會就再也無從想起？隨著時間的流失，也就藏在了哪兒，再也無從尋起。</h3><h3><br></h3><h3>當天夜里，狗睡的一點不安穩(wěn)，時不時的叫。子夜時分，一場細雨悄然而至，淅淅瀝瀝的。雨點輕敲屋檐，像是敲打著往事，又像是敲打著現(xiàn)在。我迷迷糊糊的，一會兒想起過往，一會兒又在熟悉的鄉(xiāng)味中沉沉睡去。天明時分，雨停了，陽光又照了過來，一切又回到了現(xiàn)在。</h3><h3><br></h3><h3>以前聽羅大佑的《光陰的故事》聽到是青春的流失?，F(xiàn)在再聽才知道真的是光陰流失……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1.8;">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我們……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1.8;">遙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1.8;">遠的路程昨日的夢以及遠去的笑聲，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1.8;">再次的見面我們又歷經(jīng)了多少的路程，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1.8;">不再是舊日熟悉的我有著舊日狂熱的夢………</span></h3><h3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<br></span></h3><h3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1.8;"></span><span style="line-height: 30.6px;">時間總是過的太快，它們像雨水一樣，不知最終匯去了哪里？</span></h3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