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值清明，六年前的那次采訪又浮現(xiàn)在眼前，扯痛了我的心……
2010年4月3日，我完成了在廣西采訪抗旱的任務(wù)，準(zhǔn)備乘飛機(jī)返回廣州。途中聽一位95歲的老母親，從湘西千里迢迢專程來為兒子掃墓，憑直覺，這一定有感人的故事，我決定退票，轉(zhuǎn)道跟蹤采訪。
憑祥市匠止烈士陵園。剛下車，遠(yuǎn)遠(yuǎn)地見到一位老母親杵著手杖，蹣跚的向墓地走去， 老人家簡單的行囊中插著一枝從家鄉(xiāng)帶來的黃菊花。 匠止烈士陵園安葬了1008名烈士，他們犧牲時大多數(shù)在二十歲左右。放眼望去，一排排、一列列、密密麻麻的墓碑，每個墓碑占地不到半平方。
因為不知道老母親的兒子田擁華的墓在哪里，大家分頭幫著尋找。 “一個碑就是一個墳呀！”老人抽泣著，身體微微地顫抖著，我的呼吸也跟著緊蹙起來。 三十一年啦，就要見到日夜思念的兒子了，她怎能不激動！ “是啊，一個墓碑下面就是一個烈士，擁華哥不會孤獨，還有那么多的戰(zhàn)友陪著他?！彪S同來人安慰道。 找到啦，田擁華烈士的墓就在3區(qū)10排9號。
母親急切切、顫巍巍地來到兒子的墓前：
“我的崽啊，你怎么了，呃——”老人甩開手杖，一下子撲在墓上嚎啕大哭 95歲的老母親倒在墓碑上，渾濁的老淚從干枯的雙眼涌了出來，它順著干癟的面頰滾落下來…… 老媽媽的淚水順著墓地的石碑流下，流到了從家鄉(xiāng)帶來的黃花上，流到了兒子冰冷的墓穴里！ 做母親的永遠(yuǎn)忘不了：1979年4月21日的那個中午，兩名空軍部隊干部來到家里, 帶來了《革命軍人犧牲證明書》、兒子的遺物和500元撫恤金。 光榮證上貼著田擁華的軍裝照，那是剛?cè)胛闀r拍的，也是他唯一的照片；老母親想兒子的時候，就瞇著眼睛看看這張照片。1982年，老母親來到南寧，想來看看兒子的墓地。當(dāng)?shù)弥熬€危險，需要部隊派兵專人護(hù)送，為了不麻煩部隊，老人悄悄地走了…… “兒啊，娘不好，娘對不起你啊，但娘想你想了三十一年！”老淚縱橫、撕心裂肺。
是??！從湘西到憑祥，老母親整整走了三十一年！這積了三十一年的情感，這聚了三十一年的眼淚，伴隨著老母親的痛哭宣泄出來！
“就讓老人家哭吧，讓她在這多陪陪兒子！” 看到好心人要扶老人離開，我忍不住地勸道。 我頭靠在墓碑旁抓拍，似乎聽見墓中的回音：媽媽，兒在這無法孝敬您，只愿您老身體健康，下一個清明，我們還在這相聚，我還能在您溫暖的懷抱里小憩。 終究該走了。眾人扶起老人，卻拉不走老媽媽 只見老母親的臉緊緊地靠在手杖上，眼睛癡癡地望著兒子的墓碑，久久地不愿離去。是啊，畢竟95歲高齡了，不知道還有幾個明年！ 一晃六年過去了，但每逢清明，95歲的老母親那顫顫巍巍的腳步、那悲慟欲絕的身影、那淚如泉涌的雙眼，老是在我眼前晃動；風(fēng)燭殘年的老母親趴在兒子冰冷墓碑上，那撕心裂肺的哭聲，老是在我耳邊回蕩；讓我怎么也無法忘懷……